半夜下了场雪，风卷着光秃秃的枝桠咿呀咿呀，拍在玻璃上震扬窗帘一角，柔和的灯光从缝隙里透进来一束照亮灰暗的天花板。天灰蒙蒙着亮起来的时候，雪差不多停了，屋顶上盖着的雪整整齐齐遮去了牌字，树枝上盛了一叠松软的白雪。

孙翔掀开窗帘的时候被光线刺得眯了眯眼。

窗帘是周泽楷买回来的，深灰色厚重的布料，花纹不多。这颜色孙翔不怎么喜欢，倒也没说什么，颜色是暗了点，遮光性还是很可观的。比如现在——孙翔都不知道已经快正午了，他以为天还没亮——也不能怪他，他这个冬休才开始搬到这间屋子里来住，不习惯也是当然的。

这一片房子一向清净，孙翔把窗户打开一点，风争先恐后地灌进来，直吹得他打了个寒战，湿冷的新鲜空气瞬间让脑子清醒不少，孙翔有些懒散地舒展了下筋骨，伸手把挡住视线的头发拨到脑后，半睁半闭着眼瞧楼下堆起来的新雪。

冬天的气氛始终让人懒洋洋地想靠在毛毯里舒坦地睡上一季。孙翔在窗边站了一会觉着有些口渴，吹了一晚上暖气吹得喉咙里干燥得直发痒，孙翔随手拉上了一半窗帘，转身就见周泽楷坐在床上迷糊着看他，棉被半褪搭在腰间，穿了暖灰色的松软睡衣，歪歪斜斜地露出一半锁骨来。

和窗帘挺搭的。孙翔小声嘀咕了一句，光着脚往屋里走。他刚刚起来的时候套了件厚的套头衫，此时往屋里来了被憋着感觉怪难受的。

周泽楷听见他的声音眨了眨眼，眼神清明了些定格在他身上，动了动嘴唇似乎要说什么，半晌又抿了唇疑惑着偏头看他脱衣服，露出一截精瘦的腰，然后是光裸的脊背，孙翔在柜子里翻了翻，翻出来一件薄一点的针织衫穿上了。

孙翔。周泽楷哑着嗓子喊他，还保持着刚刚孙翔过来时候的姿势没动，头发软塌塌地乱成一团，微微偏过头的样子像某种可爱的小动物。

孙翔没回头，又从柜子里翻了件长裤出来套上了，他胯窄，裤子松松垮垮搭在胯间要掉，于是他又一手提着裤子一手在柜子里继续翻皮带。他们两都没有整理衣柜的习惯，周泽楷还好，他从哪儿拿的就会放回哪儿，孙翔就不一样了，他无论是穿衣服都是收衣服都是一股脑地往里头塞，住到外头来了又是冬季，两人私服偏多，被他一折腾通常就得在山堆里寻找衣服。

啧，皮带怎么没了。孙翔嗓音更哑，抱怨中带了些鼻音。他打了个喷嚏，手里提着的裤子差点没掉下去。他记着前几日像是在床头柜里看到过一条皮带，提着裤腰带又走到床边来找。

还好内衣是分开放的。这个念头在周泽楷脑海里打了个转，又随着冷空气升浮上去。他直起上半身半跪在床上，探出手去够孙翔的腰，膝盖将床抵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窝。周泽楷的手是冰冷的，刚贴上腰际孙翔就嘶了一声，却也没推开他，任由他半搂半抱着自己，软发摩挲着后腰，温热吐吸让孙翔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

 

 

两人都起来整理好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周泽楷穿着衬衣规规矩矩坐在沙发边上盯着电视像是幼稚园准备领小红花的小朋友，孙翔到最后也没找到他的皮带，周泽楷翻了一条他的出来给孙翔系上了，孙翔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小腿抬高搭着茶几调台，连着翻了几个来回都没有翻到想看的，索性随丢了遥控器拿过手机看信息。

孙翔被这几日连着来的群发新年快乐短信弄得很是不耐烦，把手机调了静音丢在一旁不理，此时拿过手机来打开果然是清一色的新年贺，孙翔随意挑了个看起来挺不错的群发回去，手指敲在短信进度条上转头看周泽楷。

外卖慢死了。孙翔抱怨到。把搁在茶几上的脚收回来撑着沙发向周泽楷那边移了移。

周泽楷侧过头来看他，沉默着想了想，从桌子上的水果盘里拿了几个葡萄递给他。白嫩修长的手指趁着水灵的葡萄让孙翔颇有想咬一口的欲望——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蜷着一条腿压在沙发上低下头去循着周泽楷的手指咬了上去，没用力，慢慢用牙齿磨了磨，抬眼挑衅般地看着周泽楷。

周泽楷没有抽回手，垂下眼眸盯着他的动作，缓了一缓慢慢俯过身去。孙翔没动弹，待周泽楷离他近了，松开了嘴凑上去亲在周泽楷唇角。两人拉开一点距离对视一眼，周泽楷眸中似有些雾气迷茫，但动作毫不含糊，放了葡萄伸手扣了孙翔的后脑勺就吻上去了。

口水蹭老子头发上了。孙翔眯着眼睛想。虽然是他自己的口水，但还是有说不出的别扭感觉。好在他没有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让这个吻持续了一段时间。

分开的时候周泽楷起身去开门，孙翔半倚半靠在沙发垫上歪着头瞧对面楼顶上还没化的雪，一眨眼觉得对面楼上的瓷砖有些金灿灿地晃眼。

雪快化了。

 

 

冬季天黑得早，等孙翔又是一觉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暗下去了，搁在桌子上的手机亮着光，孙翔抱着薄被翻了个身，侧脸陷入软软的抱枕里，探出手去拿手机，未读信息有几十来条，他没理会，又随手把手机扔在了桌上。

屋子里没开灯，孙翔起身转了两圈，没见到周泽楷。中午吃过午饭后两人靠在一起看了会电视，然后孙翔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旁边倚着的人就不见了。

也没听他说今天要去做什么啊。孙翔嘟囔了一句，又转回客厅里拿手机打电话，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声音四平八稳的，孙翔此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更加无从猜测他的情绪。

周泽楷说，和家里人吃饭。

孙翔哦了一声，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追问他。那我呢？

周泽楷那边沉默了一会，似乎没想到很好的措辞，过了一会问他。来吗？

孙翔说不去，摁灭了通话键，有些烦躁地把手机丢到沙发上，去冰箱里翻吃的。得，除了碳酸饮料，冰箱里还真什么都没有。孙翔悻悻地关上冰箱门，正是容易饿的年纪，他不打算就这么委屈着自己等周泽楷回来给他带吃的，于是他又去房间里翻了一件羽绒袄，裹上厚厚的围巾和毛线帽子，打算出门去。

手机自顾自地亮了一整天似乎是要没电了，孙翔没理低电量的提示，啧了一声把手机塞进棉袄的大口袋里，又觉得这边口袋装着钱包和手机重得厉害，于是重新把手机掏出来换了个边。

要去吃顿好的。孙翔想。他有些腻味了从搬到这里之后几乎餐餐必有的外卖，他和周泽楷都不会做饭，周泽楷也很贯彻这一点，厨房里干干净净的除了基本厨具以外连把芹菜都没有——孙翔此时觉得轮回食堂里的芹菜也比外卖看着顺眼多了。

外面雪化的差不多了，看来下午没有再下过雪，地面上红黄交错的砖上覆了一层薄冰，被人的脚印踩的分不出来形状。孙翔蹬了一双棕色的雪地靴，他畏寒，一向穿的多。踩在地上的冰堆里吱呀作响硬是在笔直的人行道上走出一道弯弯曲曲的斜线来，孙翔还是觉得脚冷，有些后悔没多穿一层袜子。

也许是睡的久了，孙翔觉得头有点晕，去的地方是之前和轮回众人常去的餐厅，孙翔一个人一口气点了三四个人的分量，吃撑着了买单走人的时候服务生问他，先生您等的人是没来吗？

服务生是个小女孩，看起来还是学生模样，也许是假期里来这打工的。红扑扑的笑脸，热情洋溢的感觉。她似乎没察觉到孙翔的低气压，把店家送的新年小礼物装好了递到孙翔手上。新年快乐呀。

孙翔半张脸裹在围巾里，就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瞪着人，他想说什么，又觉得没必要，本来是不准备要那什么新年礼物的，犹豫了一会还是顺手接过了。

回去的时候孙翔绕着路绕到轮回俱乐部门口逛了一圈，门口挂了两个红灯笼衬着轮回的队徽莫名有些喜感。街上没什么人，俱乐部放假了，大门紧紧关着，也没有灯光。孙翔站在外头看了一会，转身走了。

回去打两盘。孙翔想。

 

 

回家的路上又下了点小冰雹，小冰粒砸在衣服上又弹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孙翔回去的时候没有戴帽子，他把帽子忘在餐厅里面了，可他懒得回去拿。发尖被融上去的冰水浸得湿漉漉的，粘成一缕一缕绞在一起微微塌下来。孙翔随手扒拉了一下，继续往回走。他觉得不爽，这个不爽又不太明确，是因为一个人吃了晚饭不爽，还是一向注重形象的他头发被淋湿了不爽。他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两者都有。

孙翔回到家里的时候屋子里开了小灯，孙翔就知道周泽楷回来了。他手插在口袋里两只脚七崴八崴地踩掉了雪地靴，穿着袜子走过去拿杯子倒水喝。

周泽楷从书房里出来顺手带上了门，灯光被隐在他身后，周泽楷站在书房门口看了眼孙翔，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孙翔没看他，余光都没给一下，径自倒了杯热水蜷到沙发上小口小口地抿，坐了一会又觉得羽绒服闷的慌，脱了丢在一边扯过薄被盖上。

没人说话。

周泽楷穿着棉拖悄无声息地走到餐厅去拿了什么又走过来，在孙翔身边站停了放了个盒子到他面前，顿了一顿。

“吃吗？”

孙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语气硬梆梆的。

“吃过了。”

周泽楷偏过头想了想，在他身边坐下来。

“生气？”

孙翔把没说话，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热水。周泽楷在旁边看了他一阵子，从口袋里找出一样东西来，屋里的灯只开了过道的，孙翔斜着视线看他，眯了眯眼睛，没看清楚他手上拿的什么。

然后周泽楷突然抱过来了。

老实说，孙翔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以前他们两也有过吵架，多半是孙翔自己生气而周泽楷又不太懂解释——或者说根本没搞清楚孙翔为什么会生气，周泽楷就总是用这种方式化解。他双手环过孙翔的肩收紧了些，在孙翔哎哎哎你松点热水要洒了的声音里不情愿地松开了一点，伸手接过孙翔手里的杯子搁到了茶几上头，然后又抱紧了他。

周泽楷你干嘛？孙翔的确也松了语气。

周泽楷头埋在他的肩窝里，闷闷的嗯了一声。

嗯是几个意思，说话！孙翔不买账了。

周泽楷微微动了动，呼吸蹭到孙翔的脖子上去，孙翔跟着抖了抖。

你手好冷。他小声地抱怨着，几欲将手从对方手中抽出去。

周泽楷另一只手在黑暗里窸窸窣窣地动了两下，抬上来往孙翔手里塞了个冰冷的东西。孙翔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握住了手里的东西，视线被挡住了，他看不到，只能用手去摸。

一个小小的圆环，捏在手心里冰冷的感觉，还有不规则的凹凸感。

孙翔突然想到了什么。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情人节那天孙翔和周泽楷一起去街上买东西。孙翔畏寒，一层一层把自己裹的像个北极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昨夜的新雪上。

喂。孙翔眯着眼推了推前面的人，周泽楷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要吗？周泽楷微微侧过头来，用眼神询问身后的人。

情人节从来不缺玫瑰花和巧克力，街边处处都是捧了花向过路情侣推销的人，从口中呵出的白雾弥散在半空中，模糊了视线焦点。

最后孙翔得到了一块巧克力。他嫌那盒大的不好拿，转身挑了一块小的，此时拆了外面的锡箔包装纸捏在手里咬出一个带着牙印的半圆缺口，边被腻得呲了呲牙。

不喜欢这玩意。孙翔剥纸的时候又不小心蹭了巧克力在手指上，下意识抹了一把，黏腻的巧克力在指尖画开，晕上一层深色，孙翔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不想吃了！

周泽楷回头看他，只稍两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自孙翔手中取过剩下的巧克力，修长的手指三两下拆掉了包装把剩下的巧克力掰成两半，递了一块到孙翔嘴边。

张嘴。

两人分享了剩下的巧克力，孙翔把装着东西的袋子挎到手腕间，伸直了手向前握了握，手指上银色的戒指闪闪发光。他稍扬下颌眯着眼看了看渐渐昏暗下去的天空。

喂。

周泽楷转过目光来看他。

来年会有的吧。

天空与楼房交界的地方泛起红色的云潮，被藏蓝的天际一点一点吞噬下去，逐渐浮现出点点星光。像是八月刮过楼顶的那场大雨，虽然叫人看起来万分模糊不清，却真真实实能知晓那里存在的东西。

周泽楷伸手去握住了他的，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

闪闪发光的宝藏与梦想，每个人都想要得到，弥足珍贵。而那枚冠军戒指，就是他们的梦之所在。

 

最后孙翔在大街上拥抱了周泽楷，带着尚未脱去少年时微哑的嗓音。

“周泽楷，一起夺冠吧。”

“嗯。”

周泽楷收紧双臂回应了他的拥抱，他想，他的家人一定已经在等着他带着他的小男朋友回去了。

-Fin-

孙翔生日快乐！爱你！

很赶时间的生贺，终于还是赶出来了……好多地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烂尾，一如既往！   

然后就是，捉虫欢迎！

啊还有之前有姑娘问我隐疾那篇文还更不更来着是吧，我不好意思回啊我偷摸摸在这里说一下，那篇文我现在找不到感觉了，要更的话得先让我理理清楚思路……

反正这个冬天是不会更了，来年吧……

因为刺猬是要冬眠的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嘿（